見證/楊嘉英姐妹
20180621台北教會詩歌佈道會見證分享
我就像被風兒吹去的種子
茫茫的人生路上四處去漂泊
每一天擺盪在憂鬱恐懼中
被那愁苦的莫名心情完全綑綁著
我的父親自我懂事後就被多種疾病纏身,他時常進出醫院,每隔幾年就得遠赴台北進行大手術。我們一家人在鄰居的介紹下到嘉義南興真耶穌教會慕道,持續了一段時間。12歲時,在靈恩佈道會前夕父親又病倒了,他同意我們四個孩子受洗,而他和母親要在下次受洗,但結果卻沒有。
我的姊姊一受洗後在家中禱告便求得聖靈,聖靈感動她要堅守信仰,且賞賜她帶領三個弟妹的信心。一開始我們去教會,爸爸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,但後來他又開始拜偶像,愈來愈無法接受我們去教會,於是我們時不時就必須與父親抗爭,而我和姐姐被修理得最慘,被打罰跪到半夜更是家常便飯,慢慢的不得不與教會漸行漸遠。但日子一天天的過去,我體認到:父親的逼迫不因我們忍耐而手軟;而我們堅決信靠的那位神,卻也從來不曾出手搭救過我們。逼迫來到時,我便選擇把自己封閉起來,每天都活在憂鬱恐懼中……。
甩不掉那陰暗痛苦的日子
找不到那活在世上的前景
雖然我們藏在衣櫥裡的聖經讚美詩已經不知去向,奇妙的是牢牢記得曾上過宗教教育課程:不可以拜偶像及不可吃動物流出來的血。媽媽明知我們不吃豬血,卻還是偶爾會買豬血煮湯,等我們放學回家,一看到那道菜,心懷恐懼的等待鞭痕的到來,甚至爸爸也曾強迫餵食,不敢吞下的我們,含著跪到半夜再偷偷吐掉。
長期忍受逼迫,我彷彿成了一位悲苦的神隱少女。
一年後,大姊國中畢業遠赴他鄉半工半讀,留下我孤軍奮戰,這是我承受不了卻又不得不接受的局面,內心的恐懼和無助好深,好羨慕大姊能夠像隻自由的小鳥飛出家。當時我時常出現的夢境是:我真的飛起來了,當我快樂的離開地面後,總有人拿著刀子追殺我,最後在驚徨恐懼的逃跑中哭著醒來。這般的折磨慢慢的扭曲了我開朗的性格,高中時的我,是個情緒陰晴不定且思想極盡叛逆的少女。
我從前像隨風兒去的種子
不知何處是我的歸處
旅途上我命運無法改變
只能躲在暗處偷偷哭泣
高中暑假打工的期間,認識了一位青年,這是一段似有若無的感情,但往來通信中讓我的憂傷暫時產生移轉作用,可是後來他用了很無情的方式來拒絕我,讓我心裡很受傷害。我也無心準備聯考,心頭好似被大石壓住一般,時常覺得呼吸困難,當時不知是憂鬱症。聯考完輪到我飛出家的牢籠,出去享受自由了;單飛的我,卻在當晚偷偷的躲在棉被裡哭泣,因為沒有親人、沒有好友在身邊,反倒讓我心生畏懼。我成了一個極度自閉的個體,我完全把自己封閉起來、不和任何人說話。
到外地讀專科學校時,我和父親長期的信仰戰爭卻沒有因距離因素而停戰。
十九歲時,一次返家,父親又在客廳的神明桌前準備拜拜,我照例又躲在二樓房間裡,想要迴避以免惹起他的怒火,但他還是上來了。照常,我又挨了他幾拳,而他竟然一把抓住我的頭髮,將我強行拖往一樓。到客廳後,他不再打我,卻做了一個令我招架不住、無法置信的動作—爸爸在我腳前跪下,他求我拿香拜拜,他求我不要再信那個耶穌,他求我不要再當個不孝子了……。我的內心崩潰大叫著:「祢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神哪!為何我竟然必須和父親彼此為敵?」後來父親見我不為所動,更加惱羞成怒,馬上寫了一張要與我斷絕父女關係的切結書,拿著筆強逼著要我簽名……。
二十歲,專科將要畢業前兩個月,宿舍來了通家裡打來的電話,姐姐說:「爸爸今天下午過世了。」我就像被雷打到似的快要窒息,無法相信的哭了起來「明明我上星期回去還好好的,怎麼會這樣?」我心中的悔恨絲毫彌補不了這個殘酷的事實,我沒能在爸爸走之前給他一個擁抱;我沒能在爸爸走之前對他說一聲「我愛你」;我哭著向天呼喊:「怎麼會這樣!祢怎麼會這樣作弄人!」當時的我,內心充滿了恨!
曾經,每每坐在爸爸的機車後座,都有股衝動想抱住爸爸,想跟他說一句「我愛你」。但我不敢這麼做,我時常安慰自己說:「沒關係!等我長大以後,我就知道該怎麼對爸爸好了,我們之間的關係就不會再如此冰冷了。」想不到,他根本等不到我長大。
父親生前曾交代喪禮想採用天主教的儀式來進行,本以為天主教不會有拜拜的問題,所以急忙到處拜託人幫忙聯絡,人家勉為其難的答應,想不到那天下午真耶穌教會的職務人員來致意說:「教會的職務人員開會之後同意幫忙代辦楊先生的喪葬事宜,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意願讓教會幫忙處理?」我們只能無奈地拒絕了。最後我們四姊弟還是必須跟整個家族來一場宗教戰爭,更加深長輩們說我們不孝的罪名。我當時對神感到不解與怨恨,覺得神似乎把我們完全摒除在外了,也在那當下,我不再相信神會出現在我未來的人生中。
專科期間,我跟高中打工時認識的青年又再次聯繫上,兩人的感情穩定發展,畢業後到北部與他和他的的家人一起經營小餐館。我以為人生終於要擺脫黑暗,開始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,但實際上並沒有如此。初入社會的青澀再加上自閉又害怕人群,他人眼中的我,是孤傲又愛耍脾氣之人,後來餐廳發生一件事,他的家人把錯怪在我身上,半夜就被他的家人趕出牛排館,回家後我整天以淚洗面,家人勸我「沒有緣分就算了吧!」。就在此時發現我懷孕了!
雙方家人為了討論是否要留下孩子的見面,卻變成在餐廳裡大聲嚷嚷、互揭瘡疤,我受不了這樣的羞辱,決定分手並拿掉孩子。在我躺上手術台上時,我的嬸嬸問那個年輕人:「你到底還愛不愛嘉英?」那個不懂事卻還有點良心的年輕人回答:「愛啊!但情況搞到現在這樣真的很糟!」嬸嬸連忙請醫生不要動手。這是那個我不認識的神第一次出手拯救我。
主幫助我們,誰能敵擋我們?
誰? 誰?誰能敵擋我們?
主幫助我們,必定沒有能敵擋我們的,靠主大能手,必活出煥然新生命。很感謝神,神藉嬸嬸的努力,讓雙方願意再共同克服問題,孩子也因而保留下來。
結婚時,我還是堅持不肯拿香拜拜,我跟先生說:「你親眼見到我在我父親喪禮那天,我都沒拿香拜我父親了,我怎麼可能去拿香拜你所謂的祖先!」 而雙方家人的不愉快還是存在,結婚當晚,婆婆趁著只有我單獨在客廳時訓斥我:「既然妳跟我的兒子結婚了,就要學著忍耐點,不要再像從前那麼不懂事。最重要的是,不准妳帶我的兒子去信教,聽到了沒有?」其實我那時不肯拿香拜拜只是一種慣性,信仰對我來說,並未在生活中產生任何影響。婚後繼續過著三天一小吵、五天一大吵的煩亂生活;我仍是繼續痛苦的活著。
冗長的分娩折磨與產後大出血,我先生看到醫院對面有一間教堂,忽然有一股衝動想進去,他認為此時應該向我所信的「耶穌」禱告,祈求祂保佑能我們「母女均安」。經過這樣的轉折,夫妻二人的關係逐漸改善中。
產後仍是擺脫不了黑暗的過去,想起自己曾經是個「基督徒」,刻意尋找「真耶穌教會」,偶爾到教會去;一人獨來獨往,沒有和教會中的任何人接觸。信仰於我,仍是遙不可及,沒有在我的生活中激起任何漣漪。一個安息日下午,我帶著兩歲的女兒坐在被透明玻璃隔開的「家庭區」,看著前面一個個幸福美滿的信主家庭,我不禁在心底深處感傷的嘆了一口氣,並想著:「唉!要是我的家庭能夠像這樣就好了!」這麼微小的嘆息聲,神聽到了──我從心裡發出的一個微聲盼望,神竟然聽到了。
隔一周,我一個人回婆家探望受傷的公公時,我打開了先生不准我看的日記,邊看心裡既覺羞愧又憤怒,日記裡所寫的內容,對我很不公平。回家後就跟先生攤牌,求他放我和女兒走,我們兩人都崩潰得抱著痛哭,平靜下來後,他拉著我的手希望我們能夠重新開始,他說不管我開任何條件,他都願意去做。不知為何,我竟對他說:「要我不離開你,可以!我只有一個條件,以後你必須跟我到教會去向神悔改、贖罪,你願意接受嗎?」
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信仰這條路,我該如何走下去?我自己都找不到神了,我竟然會向他提出這個莫名其妙的要求,我真的也是腦筋一片混亂與驚恐!神這時還是沒有現身讓我摸著祂。每天腦海裡的新仇舊恨不斷重複翻攪著;惡夢糾纏,不敢闔眼,連在睡覺時都會哭得滿臉淚痕。我一心想死,但神一直把一個意念「不可自殺」放在我的內心深處。憂傷、空洞的心靈卻死命的勒住我;不能自我了斷又無路可走的無奈下,我只好不住的逼瘋自己。我以為:若我瘋了,就不必再忍受、面對這個令我極其厭惡的世界。後來,先生意識到我真的撐不下去了,願意跟我回到我熟悉的故鄉,我的精神狀況也逐漸好轉,我們兩個的關係也改善,爭吵明顯減少;去教會的次數也較以往多一些。也因為這樣,我慢慢在心裡盼望著,神能施憐憫看顧我的家庭也拯救我。
(下期待續)